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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从北上广逃回来的。
我没有想过要离开长沙这个二三线城市,特别是到了30岁左右这个尴尬的年龄。
但直到广州的一家公司态度很诚恳的邀请我,并且做了三次邀请。我开始思考了,毕竟我这一生连大城市都没有去过。
于是晚上和学姐打电话。学姐是去上海工作过的,因为觉得终究要回来,于是三年后又费劲心机调回长沙的分公司,结果现在一个电话,发现她人已经辞职到了安徽。
我很惊讶,忙问为什么?
因为钱吧,也因为在内地干得不爽,学姐说。但是尽管安徽给她的工资是长沙的三倍,她还是一再强调明年年底一定会回来:自己未婚未育,还是得回来嫁人。
“只是不知道过两年回来会怎样?我现在都30了。”学姐说道。
本来是我问她的,结果变成了她问我。
我的同学大陈在纠结要不要去重庆。
”我在长沙已经混不下去了。“他说道。
这是我和他都没有料到的。
也许是因为知道我出过一本职业规划的书、也许是因为是一起读研的校友、也许是因为我们在剩男剩女的年纪都还在做着一点跟理想有关的梦,总之,大陈关于职业生涯的困惑都会告诉我。
大陈从上海回来的两年,我见证了他在长沙大起大落的两年。
2015年,大陈从上海回来的时候,手里头还有50万的存款,这在上海可能就一个厕所,但是在长沙已经能够支付房车的首付了。一到长沙就立马有车有房的陈风变得意气风发,我都觉得他比以前至少长高了5厘米。
”我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安心过日子的!“大陈说道。
大陈想创业。但他觉得在上海各方面成本都很高并不是很有利。这在长沙就容易多了,他马上花两万块钱在长沙郊区租了一个比较大的工厂作为厂房,开始他的创业生涯。
但是大陈的创业并没有那么顺利,他做的产品并没有想象到的受欢迎,没有打开市场加上投入的成本,至今已经亏损了近20万。
入不敷出的现实逼着大陈找工作。
有个原理叫做锚定原理,意思就是当你心中立了一个标杆之后,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会拿着它做参照。陈风当然参照的是他在上海一汽的工作。
”我在上海一汽的时候,公司包吃包住,每个月还有两万的收入,我实在受不了长沙年薪十万还叽叽歪歪。“
就在大陈在长沙看不到希望的时候,他在重庆的师兄给他跑出了橄榄枝:重庆的研究所能够提供年薪十五万左右的工作。
”可是重庆的房价那么高,我最终还是要回来。“
但他还有一个问题:再次回到长沙又会面临找工作的危机,现在30,如果那个时候已经40了,工作不是更加难找吗?
大陈的问题跟学姐有些相似,作为一个写过职业规划书的人我无法回答。只是:
如果你的选择是迫于现实压力,如果你内心尚不罢休,那些就算退到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,眼前也不会风和日丽吧。
我的老乡老李最近把网易云音乐收藏夹里的《一个人的北京》删掉了。他说现在应该叫做一个人的长沙了。
老李是我的高中学长,大学考上重点大学中南大学还进了我们学校的光荣榜。
从北京回到长沙,在外人看来,他日子过得很不错了。他在长沙的一家银行上班,年收入20万+;他在长沙的市中心有房,每天可以步行上下班;他业余还有一帮哥们搓258。这些都是北京给予不了的。
但是北京给予了他爱情。
”那个时候真的很苦啊。“老李回想起北京来脸上却都是青春的光芒:初到北京的他月薪才3000左右。为了不委屈女朋友,他狠心花了半个月的薪水租了个1500左右的房子。这样撑着近乎一年,女朋友说想结婚了。
老李看着租的房子以及银行卡里不到四位数的余额,犹豫了。
女朋友提出了分手,他答应了。分手后的老李发奋图强。他是个技术人员,由于技术厉害,工资从3000涨到了将近20000。他准备拿着工资卡和手写的四万字的信去找她。
可是没料到分手后的一年,她已经为别人披上了婚纱。
已经在北京没有奋斗的动力的他于是回到了家乡长沙,准备重新开始生活和爱情。
一晃已经五年多。
这些年为老李介绍的也不少,大家都会说:你要什么样的啊,你虽然条件好但是也不要太挑了啊。
老李说不出来。有时他也在想自己为什么就成不了家呢?以前在北京是因为真的穷不敢给别人幸福。可是现在在长沙工作稳定,房子也有了啊。
现在的生活满意吗?老李回答不上来。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爱情,老李也回答不上来。
离开北京是对的吗?老李也回答不出来。
关于现在,他觉得日子不好也不坏,对于那些失去的,好像换个城市也找不回来。
我的知友小万最近要买第二套房,在长沙。
他说这是他在广东没有想到的。
小万是我在知乎上认识的朋友,因为知道他是长沙人,我们添加了联系方式,没料到第二年他就从佛山回到长沙了。
2008年,小万在湖南一个不知名大学毕业,他觉得去外地闯荡才能改变人生。于是一毕业就去了佛山一家制造工厂上班。
“工资就是四五千,一干就是七年。”小万回答这段时光的时候,脸上没有任何留恋,只觉得很辛苦,吃得不好,睡得不好,甚至谈恋爱都不好。
因为在佛山,就算是同一个城市都像异地恋,两个人见个面要转公交、转地铁很麻烦。同时由于自己的工资水平很低,请女朋友吃个饭用团购券都被嫌弃。
怎么办?在广东七年了还没有改变自己的人生。
七年应该痒一痒的小万毅然从广东辞职,回到了长沙。而在长沙他终于实现了人生的逆袭。
“为什么你在广东月入四千,在长沙反而能月入几乎四万?”我问道。
“因为我在广东上班的第二年就开始在互联网上写文章了。”觉得在工厂上班看不到希望,热爱写作的他开始在互联网上写文章,那个时候正是豆瓣、知乎办起来的时候,他成功地在占据了互联网阵地。离职的时候已经成了知乎上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大V。
“但是我现在就算是在广东也买不起房。”小万说道。2008年他去广州那年广州的房价是两万左右,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四万,“而且我还没有广东户口。”
现在的小万在长沙做着码字为生的自由职业,31岁的男性,月入四五万,拥有两套房,每天无数对象无数,等着他的选择。
他只是从容地坐在27楼的江景房,敲打着Macbook,用着降噪耳机,“对于自由职业者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挣钱而已。”
对于回来,他完全自愿;对于回来,他也完全有底。此处安心是吾家。
我们为什么要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外一个地方?都是因为心中那条野兽吧。
它恐惧被困,它想奔跑,它想抵达内心的彼岸。它不甘心在30岁,这个命运已经在贴标签的年龄,还看不到希望。
而所谓希望,就是当你在一个城市工作的时候,你拼命赶上最后一辆公交车回到出租房,吃着深夜十点的泡面、手机里有个思念号码。你抬头,泡面的热气爬上你疲惫的脸。但是你不想结束这一切,你相信你能结束这一切。
所谓绝望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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