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老于我,不是满头青丝渐有婆娑之色,不是额前眼角渐渐迈不过去的沟沟坎坎,也不是刻在日历上霜气横秋漫至唇边的年轮,徒有身长气概而无久久之明,而是一种忽然遭遇,却又仿佛入世即已得之于心的意会,眼中看得清清楚楚,分明是神会心契,可偏偏嘴里言之无语,说不出来,不是悲,也非喜,不是怒,也无嗔,非是入定,也没有火焰中重生的澎湃,有些温和的解脱,又有些坚定的渴望。 这,也许好,也许不好,在意也好,不在意也罢,它来了,眼波将流拈花一笑。
苍老于我,也有日薄西山的哀伤和怅惘,无论伏于骥还是嘶鸣风中,马既老,驰骋多有快意之悲而无优雅之度。缓步而行的苍老,奔跑跳跃的青春,律动的节拍不一样,但一样的音符,也一样美好。因为怅惘,苍老所以优美,因为迟慢的从容,苍老所以智慧。
我如此想,你或许不这么看,是也好,不是也罢,它来了,烟视慢行,安矜而已。
苍老于我,不是水到渠成的就木之心,也不是某种爱上层楼的临月之悼,更像是旅程中某个特别的站点,一段行程结束,下一站不知道去向何处,静默中的等待已经没有了焦虑,记忆中的惶惑或者热切也早已褪尽,安静地看着站台上的春去了又回来,不见春有半点儿倦意,却看见站台上的容颜尽是沧桑。
也许是火焰,也许是大海,寒也好,热也罢,它来了,道若不东,一跃而已。
苍老于我,是秋夜高悬的冷月,舍了群星的理想,也褪了春夏的芳华,只在婉转灵动的夜雾中流淌出清越的天籁之音,也许,你也听见了,明月只在秋季歌唱。
也许很远,又或许很近,听见也好,没听见也罢,它来了,蹑月影追清风,凝神而已。
苍老于我,是雁阵飞过的天空,穿越着汹涌的奔腾的云层,也在磅礴舒展的云彩中掠影展翅,辽远广寞,却不单调。
苍老于我,是繁花前从容的喜悦,一点点温暖。
苍老于我,是洒满落叶却伸向远方的小路,一地枯黄,眼底空明。
苍老于我,是我并不懂得的诗行,我需要用余下的生命,酝酿。
生命美好,而鸟瞰生命,却是我一直想往的另一个角度,这需要温情,需要谦卑,也需要智慧,苍老于我,正是这双智慧的,惯于温情,惯于谦卑的眼睛。
0